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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有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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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有孕

◎……◎

三天後,車隊終於抵達都城,總體看來一路還算順利。

經過這一遭,楚萸算是對古代的縱橫家們佩服得五體投地了,他們不僅口才好、腦子快,最重要的還是身體素質強悍,不然根本遭不住這一趟趟的長途跋涉,還沒到人家城門口就口吐白沫了。

車隊在景涵的府邸停下,一大半的人和行李被卸下,公子涵沒著急進宮匯報,而是慢條斯理回屋喝茶、稍作休憩,顯然他對楚王並無太多忌憚。

後來楚萸才知道,現任楚王是靠著景家支持,殺死兄長篡位的,所以景氏一族如今在楚國的地位遠超屈、昭三家,連楚王都要給三分面子。

這也是為什麽,景暄敢毫無顧慮地就將她帶回來。

景暄不與叔叔住在一起,他和母親景夫人,住在另一片街區。

景氏一族枝繁葉茂、盤根錯節,景暄那一脈原本只是其中很普通的成員,卻因為父親與叔父扶持新王有功,大受擢拔,漸漸成了領軍人物,地位也水漲船高。

只可惜景暄的父親英年早逝,重擔便全落在了景涵和另兩位兄弟身上。

餘下的車馬在他的指揮下,拉著包括楚萸在內的其他人,繞了個大彎,浩浩蕩蕩一並去了坐落在壽春西南角的他的宅邸。

那是一處風景優美、占地遼闊的住宅,很有浪漫情調和古香古色的韻味。

與大秦偏方正、肅殺的建築風格不同,楚地的房舍很多都罩著磚紅色瓦礫,檐角圓潤、規整,整體呈現出一種如詩如畫的意境,尤其是在雨中,美不勝收。

繁茂的枝葉從一側紅墻外伸出來,隨風發出沙沙的聲音,楚萸好奇地探頭張望,覺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從秋天,過渡到了春天。

第一次踏足楚國街坊,她首先感到的,是節奏的舒緩與隨意。

與大秦到處忙碌的快節奏不同,楚人似乎更富有“小資”情調,沒那麽多急匆匆跑來跑去的人,也沒那麽多喧囂熱鬧的集市,到處彌漫著歲月靜好的氣息,若非知道歷史結局,楚萸都要以為這裏是被戰爭遺忘了的仙境。

悠久的歷史、廣袤的土地與豐饒的資源,讓楚國很有世家大族的風範,但這也是最致命的所在。

關於這一點,楚萸很快就見識到了。

首先給了她一個下馬威的,就是景涵的母親,一位不到四十歲,氣度優雅、珠翠滿頭的美婦人。

按理說,楚萸應該直接進宮的,畢竟她的家在楚王宮。

然而歸途中,她從景暄口中得知,自己的母親在幾個月前,因為得罪了父王的寵妃而被賜死。

要是在以前,她或許會認為這單純只是一起後宮爭寵事件,畢竟楚國在這方面頗有傳統。可她母親已經無寵多年了,結合臨走前發現的那封信,她毫不懷疑母親的死,其實是楚王授意的,那名寵妃只是被當了槍使。

而她又兩個月沒來月信,盡管她不斷安慰自己,興許是換了個環境水土不服,或者是被長公子拋下的那些惡毒話語傷了心神,導致內分泌失調、經期紊亂,但她心底卻十分清楚,懷孕的可能性最大。

在這種雙重危機下,她自然不敢自投落網,畢竟一旦入了宮門,想再出來就沒那麽容易了。她得想辦法先留在景家。

至於以後要如何自處,她也沒想好,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。

當她以軟糯的聲音,磕磕巴巴地向景暄提出這個請求時,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,甚至還有點兒高興,這讓楚萸的負罪感大大減輕。

於是馬車把他們拉到了景暄的家門口,他的母親和一眾家仆在門外迎接,黑壓壓的一大群人。

景夫人顯然沒想到自家兒子帶了個拖油瓶回來,臉上明顯露出不悅,兩條柳眉擡得老高。

她有著一副精明而傲慢的容貌,楚萸只看一眼,就知道自己大約和她處不來,而她好像也不怎麽喜歡自己。

“不知公主打算在府上住多久啊?”景夫人款款走來,向她行了個禮,身子還沒完全直起來,就劈頭問道。

再怎麽傲慢,她也是公主,該有的禮節少不得,景夫人的一套動作更像是出於無意識的慣性。

楚萸正轉著眼珠斟酌用詞,景暄搶先替她回道:“母親,羋瑤在秦國吃了不少苦,又走了這麽遠的路,讓她先在咱們家好好歇幾日吧,叔父已經答應我,會在入宮的時候跟王上提這件事的。”

景夫人無奈地嘆了口氣,眼神往旁邊飄了飄,她似乎有別的擔憂。

楚萸心頭一驚,她不了解楚國的內政,莫非她是擔心兒子私自把送出去的公主帶回,會召來楚王的懲罰?

但她很快就意識到,自己想多了。

庭院中歡快地奔出來一名十五六歲少女,青黃色衣衫,珍珠耳珰、金銅發簪,十分富有青春氣息,然而她的笑容在看見楚萸時,霍地落了下去。

景夫人這時唏噓著搖了搖頭。

哦,原來是修羅場啊。

那就不怕了,楚萸身正不怕影子斜,她沖少女友好地笑了一下,得到一個毫不掩飾的大白眼。

少女迫於禮節,不得不走過來與她行禮,然而她行禮的時候,眼睛卻冒犯地盯住楚萸的臉,眼底充滿挑釁。

倒是個不愛遮掩的直性子。

景暄連忙過來打圓場,在一片各懷鬼胎的緊繃氣氛中,楚萸被引進一間寬敞的廂房,秀荷跟鄭冀則被帶到仆役區,也分配了單獨的房間。

送走閑雜人等後,楚萸心虛地坐在床邊,抱著最貼身的那只包裹發呆。

她覺得自己仿佛從一部虐心虐身的情愛劇,千裏迢迢逃到了一部人人有五百個心眼子的宅鬥劇,無論哪一種,都很讓她頭疼。

她沒想到景暄家,居然是這副光景。

不,更確切地說,她壓根就沒想過。她一心只想逃離長公子,逃離鹹陽,那個時候就算是匈奴她可能都去得義無反顧,根本就沒考慮之後的事。

算了,不管那麽多了,得趕緊想辦法找個郎中給把把脈,看看到底是不是懷孕了。

但願不是。她埋下頭,用手指慢慢挑起袖口上的一根線頭。

秦楚開戰在即,一旦被人得知她肚子裏的,是秦國公子的孩子,他們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。

屆時她的孩子,命運會有多悲慘,可想而知。

當年趙姬母子的遭遇,將在他們身上重演,不,會更甚之,畢竟那時趙國沒有瀕臨亡國,害怕得罪大秦,做事還是會留一手的,然而接下來楚國面臨的,可是亡國之危機,以她目前對楚王的了解,絕對會無所不用其極,她的孩子不僅會死,而且可能死得很慘……

比如像唐玄宗那樣,為了鼓舞士氣、振作軍心,將它開膛破肚後懸掛在軍旗之上——

她打了個哆嗦,不敢再想下去,深深吸了幾口氣,打算先用一周的時間,適應目下生活,然後找機會溜出去,喬裝打扮,讓個不起眼的郎中給看一下。

景夫人雖然對她沒啥好感,但面子上還是能過得去的,她偶爾犯了惡心反胃的毛病,不願意去廳堂吃飯,她也默許了,仆人們大都恪守本分,沒有為難她,也沒為難她的兩個仆人。

秀荷才回來沒幾天,就養胖了些,也可能是因為臉圓顯的,總之整張臉肉乎乎的,看著可愛極了。

鄭冀的氣色也好不少,果然一回到老家,一個個都如魚得水了起來,除了楚萸。

說實話,楚國雖然山美、水美、各種器物裝飾也美,但她似乎更喜歡秦國一點,主要原因十分簡單。

那就是在秦國,她不至於日日都面對覆雜的、無孔不入的人際關系。

就算在長公子府上,唯一欺負她的那個人,她雖然有點兒小怕,但也暗搓搓地有些小自信,覺得能擺平——當然,她現在並不確定了,她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有恃無恐的資本。

景夫人雖然沒有明目張膽與她起沖突,但四周時刻緊繃著一股微妙的氛圍。

楚人很講究尊卑觀念,家族上下各種繁文縟節深入人心,就連喝口水,都要遵循程序,搞得楚萸疲憊不堪,但她還是盡量做好,畢竟寄人籬下,凡事不能太出格。

那日在門口朝她翻白眼的女孩沒再出現過,楚萸悄悄問景暄她是誰,景暄只是尷尬地咧咧嘴,有些難為情似的回答說,那是他的表妹,姓姜,名挽雲,很受他母親喜愛,經常過來陪她,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幾乎日日留宿,免得景夫人因為兒子不在而傷心難熬。

原來如此。

楚萸已經在腦子裏勾勒出了一張關系圖:愛上表哥的表妹,強烈想要撮合兩人的母親,和一個橫插進來的天降系第三者。

爛大街,卻又經久不衰的設定。

景暄家裏還住著一位公子,是他的兄長,叫做景源,去年已成家,和他的妻子、兩房小妾住在西跨院。

楚萸偶然見過他一面,長得和景暄有些像,但更酷似景夫人,尤其是那雙透著精明的眼睛,打量她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,她在心裏默默對他設了防,遠遠見到都會避開。

終於有一天,她逮到一個機會,拉著秀荷上了街。

帶上秀荷,純粹是做賊心虛怕被懷疑,主子和貼身侍女出去逛街,顯然會更合情理些。

直到七扭八拐地尋到一家簡陋的醫館前,秀荷都單純地以為她是出來買布料的。

“啊,這裏——”她捂住嘴巴,游移不定地望著楚萸,“公主您不舒服嗎?”

楚萸豎起手指“噓”了一聲,拉過秀荷的胳膊,聲音壓得極低:“秀荷,我來這裏的事,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,好不好?”

秀荷一臉懵懂地點了點頭,說“好”,然後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熟練地在頭上裹了一圈絲巾,只露出兩只烏溜溜的桃花眼。

“你在這兒等我。”楚萸交代道,敏捷地竄進空無一人的醫館。

秀荷完全搞不清狀況,但她很聽話,乖乖地等在一旁,順手還在旁邊店鋪買了一團嫩綠色的毛線。

一刻鐘後,楚萸出來了,面如土色。

她懷孕了,且已經三月有餘。

脈象強烈、穩固,絲毫沒有誤判的可能性。

這也解釋了她這段時間的嗜睡、乳腺疼以及時不時竄起的惡心感。

可是,她現在沒辦法要這個孩子啊——

而且生孩子,會不會很痛?

她在陽光下感到一陣眩暈,秀荷連忙跑過來扶住她,焦急地問她到底怎麽了。

楚萸可憐巴巴地將臉轉向她,啜泣道:“秀荷,我有身孕了——”

秀荷張大了嘴巴,有話說不出的樣子,楚萸幫了她一把:“沒錯,是……長公子的。”

她本以為秀荷會手慌腳亂地捂嘴尖叫,然而她竟比她先冷靜下來,一把握住她的手:“公主,這孩子,您要生下來嗎?”

楚萸沒有回答。

她其實也不知道,但三個月的胎,不像一兩個月,在現代都無法流掉,只能通過痛苦的引產手術,且對身體傷害性極大。

她之所以知道這些,是因為她的一位同事遇人不淑,剛剛懷孕老公就被發現出軌外加賭博,她堅決做了引產並離了婚。

楚萸永遠也忘不了去醫院探望時,她那張慘白、虛弱、仿佛死人般的臉孔,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放光了一般——

所以綜合看下來,還不如生呢,何況這裏是古代,強行流產怕是會一屍兩命。

楚萸很膽小的,她怕痛,更怕死。

“您還是生下來吧!”秀荷果斷地說,圓圓的臉上流露出決然,“我聽以前宮裏的嬤嬤說,三個月以上的胎兒最好還是保住比較好,否則以後可能都無法生育了呢。”

楚萸疲乏地點了點頭。

她倒不是怕以後不能生,她顯然更怕死。

可問題來了,怎麽遮人耳目地生?

先秦時期雖然民風粗獷豪放,但貴族女子未婚先孕還是很不體面的,更何況在她肚子裏生根發芽的,還是敵國公子的種,她該不會給浸豬籠(這時候有這傳統嗎)吧?

除非——

給孩子找個現成的爹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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